牛年说牛

 文/黄永赞 

      流年似水，岁月轮回，牛年又至。

      回望这些年，身后走过的路，一路走来，深深浅浅，曲曲折折，零零碎碎，脚印如老牛迈步，步履蹒跚，不禁感慨岁月之无情，生活之艰辛。

      家在农村，家家都有水田，而耕种水田，自然少不了用到牛。小时候，因为一家一户养不起一头牛，于是就由几家合伙共养一头牛，用于农耕。而对于放牛，也是按每家人头来放牛的。于是父亲分配给我一份额外任务，那就是轮到该我家放牛的日子，赶牛上山、割草喂牛，成了我早早晚晚的必修课。父亲一再嘱咐我，养牛千日，用牛一时。平时要放牛要把牛伺候好，养好膘，到时下地耕田牛才有力气。我紧记父亲的话，每日里趁清早到田埂边割青草，把带着露珠的嫩草一捆捆地扎好，放进竹篓里背回来，然后撒在牛栏里喂牛吃。等牛儿吃饱喝足了，再把牛栏打扫一遍，地上铺上干稻草，让牛儿舒舒服服地睡觉。赶上周末不上学的时候，我则会和村里的小伙伴相约一起把牛儿赶上山，让牛儿自顾自地满山跑，自己找草吃。

      记得那年月，我家在全村率先买了一台黑白电视，当时正热播《西游记》。要命的是那段日子不早不迟轮到我们家放牛。我真恨死了这个排班值日，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最终还是电视剧的吸引力占据了的内心，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把牛往山上一赶，便急不可耐地一路飞奔到家守在电视机前，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电视剧。到了傍晚时分，才想起上山找牛。因为现场没人看守，牛儿也见好的就吃，钻进山脚下玉米地里偷吃了一大片庄稼，害得我回家少不了一顿骂。

      面朝黄土，忆牛耕情景。每当春耕季节，就是牛最繁忙的时候。苗秧下种的时候，父亲就一手牵着牛绳，肩头驮着犁，把牛牵到河对岸的梯田，头戴斗笠，挽起裤脚，给牛套上犁，竹鞭一扬，吆喝一声，它便迈开四蹄开始干活了。你看，它正迈开四条大腿，竭尽全力地埋头苦干，夹裹着青草味道的泥土在它身后像海浪一样翻滚着。一晌午，几分梯田就犁完了。而母亲心疼牛，每当它犁完田，就会给牛加营养餐，做好一簸箕玉米粑、烧一锅萝卜汤招待它。正所谓骏马能历险，力田不如牛。

      往事春水流，情思悠悠。多年前，我在一篇回忆故乡的文章中这样写道：在烟雨江南的清明时节，我在电脑前拖动鼠标怀古的时候，我在想，这个时候，我那毕生勤于劳作的父亲，是不是早已挽起裤脚曳动着老式的耖耙赶着水牛在梯田里忙活开了。我仿佛闻到了尖尖的犁头拱翻泥土的泥腥味，还有用牛屎巴堆起来烧秧田的浓浓的牛粪气息，听到了披着蓑衣忙着犁耖青的“庆根佬”甩鞭吆喝老牛“趁沟走”那熟悉的、粗犷的岳西高腔，以及田野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鼓噪的蛙声。

      自古以来，人们热爱牛、赞美牛、讴歌牛，牛赋，牛歌，牛颂，关于牛的成语和典故比比皆是。什么老牛舐犊、汗牛充栋、牛郎织女、庖丁解牛、牛刀小试、九牛一毛、如牛负重……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曾在《自嘲》中说：横眉冷对千夫指，俯首甘为孺子牛。诗人臧克家在《老黄牛》诗中这样赞美牛：块块荒田水和泥，深耕细作走东西。老牛亦解韶光贵，不待扬鞭自奋蹄。牛的精神，遍及神舟。

      中国人对下一代、对晚辈倾注的爱，是与生俱来的，是一种“老牛舐犊”的疼爱和深情。《后汉书•杨彪传》：“彪见汉祚将终，遂称脚挛不复行，积十年。后子修为曹操所杀，操见彪问曰：‘公何瘦之甚?’对曰：‘愧无日磾先见之明，犹怀老牛舐犊之爱。’”

      我曾去过四川红原的大草原。在那里，见得最多的就是牦牛，当地主导产业是牦牛养殖，身临其境能感受到天苍苍，野茫茫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辽阔。“骑牛不顾人，吹笛寻山去”。袅袅的炊烟，悠然自得的牧童，在《村行》中这首诗中，描写了一幅清净闲远的乡村风景图。刘驾《牧童》：“昼日驱牛归，前溪风雨恶。”诗中有景、有情，有人物、有声音，向我们展示了一幅鲜活的牧童晚归休憩图。“牧童骑黄牛，歌声振林樾。意欲捕鸣蝉，忽然闭口立。”清代文学家袁枚辞官后小住仓山畔，一天诗人看见一个牧童骑着牛、唱着歌，忽然听到蝉的叫声后停住歌声准备捕捉蝉的这一幕场景后，诗兴大发而创作这首五言绝句，描绘了一幅林中牧童一派天真快乐的画面。在永嘉茗岙，当地每年都会在春耕时节举办一年一度的“开犁节”，水牛当主角，泥土翻滚，在梯田间犁出一道道弧线，为永嘉这片“永远的山水诗、最美的桃花源”的山水田园作了最好的注脚。

      中国人爱牛，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情感，甚至把它深嵌在地名上广为铭颂。闲来无事，上网细搜一下以“牛”命名的地方还真不少。比如拿近的来说，永嘉有乌牛、武义有牛头山；远的有黄山牯牛降、青海祁连有野牛沟、陕西榆林有牛家梁、贵州织金有牛场、广东新会有牛牯岭、山西忻州有牛尾庄、云南元阳有牛角寨、北京有牛栏山、辽宁朝阳有黑牛营子、四川泸县有牛滩、广西玉林有大牛窝、河北邯郸有牛儿庄、吉林九台有放牛沟、内蒙古赤峰有牛家营子......这类地名，数不胜数。

      在农民心目中，牛是财富的象征。过去，“三十亩地一头牛，老婆孩子热炕头”，是农民理想的生活追求。在金融业，牛还是吉祥的象征。股民喜欢牛市，牛市意味着股市行情看涨，前景乐观，说不定手里的股票一夜飙升，一下子牛气冲天。你说遇上这样的行情，谁心里不乐开花？

      牛的文化源远流长。早在原始时代，人类的动物信仰和图腾信仰中就包括了牛，十二生肖中牛就占有了一席之地。